張新傑按照約定時間坐在電腦前，進行每天晚上十五分鐘的視頻通話。

攝像頭一開啟，他被周澤楷“強顏歡笑”的表情嚇了一跳。

“小回呢？”

周澤楷饑渴地看著小呂，哀怨搖了搖頭：“奶奶接走了。”

而他雖然搶了，但是搶不過周太。

張新傑也看看懷裏的小呂，後者沖屏幕擠擠眼，笑得開心呢。

既然小呂情緒穩定，小回也不會差，於是張新傑淡定地回答：“小回很親人，你放心，他不太鬧找爸爸。”

——這句話無疑令周澤楷的表情更顯憔悴。

雖然他很怕小回哭鬧，但小回在媽媽手裏哭得太厲害哄不好，不就會被送回來了麽。

遺憾的是，迄今為止，周太連個電話都不打給他一個。

就連周澤楷要回家，也被周太婉拒。理由還相當光明正大：既然他有娃這件事需要保密，帶著娃一起回家，不更讓人起疑心麽。

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周澤楷，十二萬分惆悵：“……不習慣。”

“小孩子很容易習慣陌生環境的。”張新傑想得很開。

周澤楷搖頭：“不是小回，我不習慣。”他指指自己胸口，“很空。”

張新傑“……”了幾秒，嚴肅道：“周隊，小孩子寵也要講方法，我很擔心將來你過度溺愛。或許你和寶寶分開一段時間冷靜冷靜也好。”

周澤楷一臉為難。

過了幾秒鐘，他才很掙紮得明顯地，爭取自己權益：“將來再說？我……我會改，不要分開——對，安全感！”

育兒電子書鏈接順勢就發過來了。

寶寶無疑需要穩定的環境，以保證安全感，沒有安全感的寶寶，長大後容易出現心理問題，自卑、敏感，甚至精神分裂。

因此周澤楷但凡有空，那是一定要粘著寶寶的。

張新傑看看書名，點點頭，把話題拉回來：“那麽，寶寶就辛苦周隊和媽媽了。”

他改口改的太自然，完全沒有一絲遲疑。

周澤楷松口氣，立刻想起白天的電話：“我媽媽說，產後要補身體，她去咨詢醫生，開清單，讓我買給你。你想吃什麽，用什麽，統統告訴我，我來買。”

張新傑道謝。

周澤楷又說：“嗯……還有……”

他轉述語言時很流暢，輪到自己發言就比較慢：“你的家人……”

“周隊也清楚結婚是兩個家庭的事啊。”張新傑笑笑，“謝謝關心，還不到時候。等我退役再說吧。”

“喔。”周澤楷點點頭，“還有這個……”他發了一條鏈接過去。

張新傑點開鏈接，看了兩眼關於“清明時節蛋黃肉松青團限量發售”的介紹，很有耐心地等著下文。

周澤楷慢吞吞說：“很好吃，給你買。”

他已經算好了，韓媽媽韓文清張新傑，一人一盒。

張新傑果然眼睛一亮：“幸虧周隊提醒。”

他推推眼鏡：“下周我過去，我們可以輪流排隊。”

周澤楷非常敏銳地，把自己後半截話“已預約，快遞給你”，死死扼殺在喉嚨裏，取而代之的是三個字：“帶小呂？”

“帶。”

周澤楷果斷點頭：“好！”

——鼠標已經穩穩點開某寶鏈接。

小孩子長得快，幾天就一個樣，該給小呂再買幾件漂亮裙子了不是麽！

——直到他點完“確認付款”，冷靜下來，才發現一個很重要的問題。

他，打動不了前輩的意志和行程。

寶寶，打動不了前輩的意志和行程。

但是！美食能！

周澤楷忍不住握了握拳。

現在時間是晚上八點。

平時的話，周澤楷會給小回洗個澡，然後唱兒歌哄睡覺。

但是今天小回不在。

周澤楷也就沒回公寓，準備在宿舍湊合一晚。

誰知喝口水的功夫，手機就響了。

周澤楷幾乎撲過去拿手機：“姆媽？”

小回怎麽了？哭了餓了想爸爸了還是冷了累了想抱枕了？爸爸隨時為你服務！

電話那頭的周太快人快語地表示，她剛剛跟張醫生聊過，張醫生不讚成這麽小的孩子和父親分開，對孩子安全感的養成很不利，所以她現在正在往俱樂部過來，讓周澤楷等著她雲雲。

周澤楷心花怒放，張醫生真貼心！

周太又說，張醫生又建議她，既然對方和周澤楷都很低調，周太過於熱情很可能嚇到對方，建議她循序漸進，點到為止。

周澤楷連連點頭，張醫生說得對！

周太還說，張醫生給她列了個單子，但不建議買東西快遞，畢竟也不知道人家的口味，最簡單的莫過於給紅包。雖然人家不差錢，但紅包表的是禮數，是心意，用起來也更加自由。

周澤楷大喜過望，張醫生太聰明！

抱著“失而覆得”的小回，揮別自己老娘，周澤楷決定，反正他和前輩要排隊買青團，順便給張醫生買一盒好了。

畢竟張醫生也愛吃青團。

——周澤楷對張醫生的印象都來自於周太，這是周太說的。

一旦馬克筆在日歷上勾畫標記，那麽日子就過得令人翹首以待起來。

輪回和霸圖紛紛戰勝了這一輪的對手，第二天周澤楷抱著小回在家裏，每過三五分鐘就看一眼掛鐘。

前輩怎麽還不來？

寶寶怎麽還不來？

門鈴響。

周澤楷小跑著去開門。

——紅色衣服的快遞小哥。

小呂的連衣裙。

門鈴又響。

周澤楷繼續小跑著去開門。

——藍色衣服的快遞小哥。

小呂的公主裙。

門鈴再響。

周澤楷繼續小跑著去開門。

——藍色衣服的快遞小哥。

小呂的大鬥篷。

周澤楷簽收完，正要關門。

忽然心有所感，擡起頭往走廊看了一眼。

——小呂！

小呂花團錦簇地，在一個戴著口罩的人懷裏嘻嘻笑。

栗色短發根根豎起像刺猬，露出額頭明顯的圓形傷疤，眉毛粗粗的幾乎連成一長條，眼尾一顆大痣！

胸口一塊金黃的佛牌。

抱著小呂的手，手背上除了一道刀疤外，還紋了個鬼面十字架刺青。

手腕則掛著一串黃楊木十八羅漢佛珠，珠子顆顆都有拇指肚大。

相比之下，破洞的牛仔褲和花花綠綠的匡威鞋簡直太正常了。

這看著不像好人的家夥是誰？

周澤楷看見那人的打扮，嚇了一跳，想都沒想沖了上去！

那人似乎也被他嚇了一跳，摘去口罩：“周隊，怎麽了？”

周澤楷驚恐憤怒的表情，瞬間被這五個字定住，僵在臉上。

他機械地接過小呂。

他機械地看著對方從容從身邊經過，熟門熟路進屋，換上拖鞋。

他機械地跟在對方身後，吞了口口水：“偽裝？”

“是啊。”張新傑脫下嫩綠的外套，“非常成功不是麽？”

傷疤都是畫上去的，刺青是一張貼紙，眉毛和大痣來自於劇組小道具，其他東西就隨便買買。總之，成效斐然。

現在這一身怎麽看怎麽不是正經人。

如果沒聽見熟悉的聲音，周澤楷絕對認不出這是自己的omega。

——至於氣味？有抑制劑啊，絕對強效。

周澤楷皺眉，第一次覺得，抑制劑太強效也不是什麽好事。

連周澤楷都差點認不出來，憑借如此出眾的喬裝手藝，張新傑就是大搖大擺走在鬧市都沒關系。

周澤楷極為崇拜。

張新傑哄哄玩玩具的小回，直起身：“好了，周隊，你照顧寶寶們，我去買青團了。”

周澤楷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。

張新傑疑惑：“周隊？”

周澤楷發出邀請：“一起。”

“一起？”

周澤楷：“約會。全家約會。”

他答應了婚姻，就要完成婚姻裏面的任務——這也是一開始他不想結婚的理由。

可是當前輩和寶寶近在咫尺時，他又感覺自己有這個責任和義務。

周澤楷並不知道這是ALPHA的占有欲，但是他知道一家四口確實對寶寶的成長有好處。

再說寶寶需要雙親的關懷，小回也一定很想念另外一個爸爸。

因此周澤楷果斷要全家上陣。

這些理由他並沒有掰開揉碎地講，而是一言以括之：“我們一起，對寶寶好。”

張新傑一楞。

隨後揉揉鼻梁——他今天戴的隱形眼鏡，不大習慣——向周澤楷提問：“周隊，我看了你發的鏈接，買青團平均排隊時間三小時，現在小高峰，保守估計我們要排隊四個小時。帶著兩個寶寶在戶外排隊四小時，我不認為這是個好主意。”

周澤楷搖頭：“沒有四個小時。”

他說：“有副隊。”

張新傑十分驚訝：“江副隊已經在排了？”

周澤楷搖頭又點頭。

“那是怎麽回事？”張新傑不解。

周澤楷：“邊走邊說？”說著從儲藏室推出雙排座嬰兒車，期待地望過來。

張新傑：“不怕被人認出？”

周澤楷說：“稍等。”

五分鐘後，他一身灰色工裝，安全帽，大號黑框眼鏡，下巴上還有個灰色棉布口罩，出現。

工裝袖子褲腿起毛邊，有油泥印、有油漆印，胸前背後還印著四個白字：“企鵝物業。”

整張臉連脖子都抹了好幾道黑印。

張新傑打量打量，別說，兩個人變裝思路挺一致。

只不過周澤楷沒他的化妝手藝。

“走吧？”周澤楷有點小雀躍。

“嗯，別讓江副隊久等。”

周澤楷搖頭：“不是江。”

是吳啟、杜明、呂泊遠和孫翔。

至於什麽原因……那一天，從深度睡眠裏醒來的江波濤，謝謝大家的關心和添亂，不有所表示，簡直於心不安。

——就這麽簡單。

江副隊今天依然可以美滋滋地睡懶覺呢。

半個小時後。

張新傑在福州路長長的隊伍中，發現兩個身穿周澤楷同款“企鵝物業”工裝背影。

原來這套制服是輪回全隊的偽裝。

想想也是，一群“物業工人”出門，確實比一堆墨鏡更加不引人註意。

周澤楷推著嬰兒車就過去了。

張新傑慢悠悠，跟在周澤楷身後，也過去了。

——吳啟、呂泊遠。

從七點開始輪流排隊，現在兩個小時了已經。

他倆還好，這是第二班，第一班孫翔和杜明更慘，老早起床打著呵欠過來排。

“隊長。”呂泊遠招呼。

幹物業的嘛，叫聲隊長也很正常，完全沒人感覺到異樣。

“隊長。”吳啟也招呼。

他目光掃向嬰兒車：“小回？這個是……小回的影_分_身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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